原文作者：念青，ChainCatcher
一個月前，Arbitrum 基金會正式公佈空投資訊。
儘管不少羊毛黨在 Arbitrum“很卷”的空投規則中陣亡，但仍然不能否認，這是幣圈又一場聲勢浩大的造富運動。“刷了幾千個號”“拿了幾十萬個 Token”“一夜自由”的傳奇故事再度廣為流傳。
熱情溢位到 Starknet 等發幣潛力巨大的專案。據 0x Scope 推特，在 Arbitrum 宣佈空投後，其他有潛力空投的專案近日的每日活躍使用者激增，其中 zkSync 和 StarkNet 增長最為明顯，日活使用者數增長約 10 倍以上。
網友調侃，最近 zkSync Era 互動已經卷到“有大爺大媽帶退休金入場”。而也有不少專業空投工作室都針對 zkSync 空投開展了專業的“帶擼”、培訓班等業務。
從 2020 年 9 月，Uniswap開啟的空投盛宴至今不到三年的時間，空投的形式、性質、參與規模等均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空投不再單純是一場鏈上的狂歡，其中涉及的利益相關方也逐漸捲入做市商、中心化交易所、錢包等，於是交易所搶上、大戶砸盤、Gas 戰爭、專案方官網宕機等名場面也開始頻繁出現。
但無論是專案方還是羊毛黨，都在這場貓鼠遊戲中不斷升級攻防手段，並逐漸演變成一種相互對抗但又相互依賴的詭異關係。
一、空投內卷簡史
加密史上第一次空投最早可以追溯至 2014 年，一名叫 Baldur Friggjar Odinsson 的程序員發明了“冰島比特幣”AuroraCoin，並且為冰島的 33 萬名公民每個人都空投了 31.8 個代幣。此後雖然出現了多次空投，但影響有效。直到 Uniswap 的 UNI 空投帶來的財富效應，又重新點燃了人們對空投的熱情。
如果我們把 Uniswap 作為Web3空投盛宴的起點，那麼，空投發展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個階段（型別）：
1、快照前互動：在空投早期，使用者只要在快照之前的某個時間段互動過至少一次就有資格獲得空投，例如 Uniswap、1inch等專案的空投。其中，Uniswap 將 15% 的代幣空投給了超過 25 萬個使用者，基本上只要在 2020 年 9 月 1 日之前使用過 Uniswap 就可以獲得至少 400 枚 UNI，當時價值約 800 美元。
2、依據少數條件過濾地址：經歷了第一階段暴利的刺激後， “羊毛黨”團體不斷壯大，專案方開始對空投資格加上諸多限制條件，例如在不同的月份具有互動歷史，互動金額高於 100 U 等。此時，由於市場行情的走高，專案方的平均空投價值也在水漲船高，Ampleforth、Tornado.Cash 等專案的平均空投價值均在 5000 美元左右，Ribbon Finance 的平均空投價值甚至達到6 萬美元。
3、搭建節點等“硬核”互動要求：近期不少專案開始提高測試網使用者的互動門檻，尤其是“必然發幣”的公鏈專案，例如Aptos、Aleo、Iron Fish 等公鏈專案，使用者大多需要購買雲伺服器。具體以已經發空投的 Aptos 為例，使用者需要參與節點測試，而參與節點測試需要購買海外伺服器，並進行環境配置，需要有一定的 Linux 基礎。而對於使用者來說，這種型別的互動門檻高，且付出的成本高。
4、積分制空投：積分制本著多勞多得的原則對使用者進行激勵。例如NFT市場 Blur 的空投規則，不僅會依據拉新人數、交易數量和交易金額等發放積分，而且也透過多次空投、分階段的空投保證使用者的留存率和忠誠度。在激勵明碼標價、非常明確的前提下，產生的網路效應自然非常可觀。
實際上，Arbitrum 同樣屬於積分制空投的“優等生”。 Arbitrum 此次空投綜合考慮了多方面的因素，綜合了時間跨度、互動金額、互動頻率、互動頻次等多個因素來對使用者進行階梯式空投，不僅有加分項，也會依據反女巫規則進行減分。在對交易大戶進行激勵的同時也照顧到了部分小成本使用者。
Dune
5、社羣舉報女巫運動：除了透過特點的規則篩選、檢測女巫，部分專案方為了識別出更多的女巫地址還會群策群力，在社羣發起空投獵人和舉報女巫活動。此前 Hop、Optimism、Safe 都曾發起舉報女巫運動。比如，Optimism 去年空投中，透過官方調查 社羣舉報等抓出了 1.7 萬個女巫，女巫率約 7% 。
但類似的社羣挑戰也引發了較大爭議。例如去年 Safe 空投時規定，成功舉報空投獵人的使用者可獲得被舉報者 25% 的 SAFE ，剩餘的 75% 將分配給其他所有符合條件的人。對於在被其他人舉報之前主動自首的空投獵人，可以保留 25% 。在強激勵下，最初符合空投條件的 43, 058 個地址中，有近四分之一 已被認定為女巫攻擊者，並取消其在本次空投計劃中的資格。因為掃射面過大，專案方被指責不符合“Web3精神”“缺乏格局”等。所以，之後鮮有專案方再採取類似反女巫手段。
6、KYC、靈魂繫結代幣（SBT）等身份驗證：SBT 的重要用例之一的確是反女巫，但目前並未被專案方普遍用於空投檢測，原因有二：一是 SBT 基礎設施尚不完善，二是在Web3早期發展階段仍需利用“羊毛黨”帶來的網路效應。
此外，和 KYC 一樣，SBT 用於空投檢測女巫時仍面臨較大爭議。去年 9 月，幣安推出靈魂繫結代幣 BAB，持有即可獲得 14 個潛在空投。但不少人批評，這無疑是在“拿利益交換靈魂”，利用一些“羊毛和空投”就可以獲取到一個使用者的個人資訊，方法甚至比Web2更廉價。
即將釋出空投的隱私的公鏈 IronFish 因需要 KYC 才能獲得測試獎勵也招來不少批評的聲音。Iron Fish 為獲得激勵的使用者推出網站併傳送電子郵件，其中包含經過驗證的電子郵件和測試網點。使用者收到通知後，前往兌換門戶並完成 KYC 流程。每位使用者僅限兌換一次測試網獎勵代幣。
除了 KYC 流程外，Iron Fish 還將在內部進行重複資料刪除和批准流程。3 月 9 日，官方團隊在 Discord 宣佈已經禁止了 97281 ( 57% ) 個帳戶，有 171891 名使用者獲得積分，預計會有更多賬戶無法透過 KYC 並將被進一步過濾。
Iron Fish 代幣經濟模型
總體而言，空投進化史略等同於反女巫史。
在不斷對抗升級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專案方和資料分析平臺在女巫地址識別上都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標準和手段。
據資料平臺 X-Explore 分析，由於女巫地址是由一個實體所控制的多個地址，通常會有同一個資金賬戶轉賬給這些女巫地址來進行薅羊毛的行為，因此資金來源的一致性，就是判斷女巫地址最直接的標準。專業的女巫或者“羊毛黨”則會藉由指令碼來控制多個地址，來與幾個潛在空投專案做互動，因此地址和地址之間的“交易記錄相似性”是評斷女巫的另一個重要的指標。
以 Arbitrum 為例，相比其他專案方，其在空投設計上較為用心，且綜合運用了多種手段。反女巫資料分析平臺 Trust Labs 認為 Arbitrum 在反女巫上有多處可圈可點： 1 ）利用Nansen的地址標籤，特意排除了 CEX、Bridge 地址，這樣可以減少誤殺；2 ）其核心團隊 Offchain Labs 親自下場分析女巫行為，使用了 the Louvain Community Detection Algorithm 基於資金網路進行分析；3 ）考慮了 HOP 的黑名單。
使用 the Louvain Community Detection Algorithm 基於資金網路的分析、利用過往專案方的黑名單都是目前較為常用的反女巫策略。此外，TrustScan 還會考慮批次操作和相同行為序列等反女巫手段。
當然，即便 Arbitrum 和其他專案相比，已經對女巫非常嚴格，但仍存在很多漏洞。根據 X-Explore 的估計，Arbitrum 空投中仍包含約 15 萬個女巫地址和至少 4000 個女巫社羣，專案方並沒有辦法識別下列的女巫： 1. 從交易所出入金的女巫地址；2. 透過合約分散資金的女巫地址；3. 使用跨鏈橋轉移資金的女巫地址；4. 在快照之後才有歸集行為的女巫地址；5. 只針對 ETH、Arbitrum 上有女巫行為的地址檢測，沒有把其他 Layer 2 鏈的女巫檢測結果納入考量。
儘管專案方空投條件越來越苛刻，在反女巫技術上也逐步專業化、精細化，但“羊毛黨”也毫不示弱，在與專案方的對抗中不斷武裝著自己。
網傳 zkSync 互動 gas 花費表
針對專案方的反女巫策略，空投工作室也演化出不同的應對策略。
錢鑫是從 Uniswap 空投時期開始的“專業戶”。在感受到大規模空投的趨勢後，他就養成了定期看專案和互動的習慣。他一直堅持的一個原則是以“早期貢獻者”的狀態去互動，並進行手動操作，他的空投策略幾乎可以總結為“沒有技巧，全靠勤奮”。
在最近的 Arbitrum 空投中，錢鑫純靠手動操作的 69 個號大約有一半都拿到了空投。對比之下，其近期成立的工作室也在 Arbitrum 生態首次嘗試群控和批次互動，但因為轉賬金額、互動內容高度重複，最終 1300 個地址僅有 2 個地址獲得空投，其他都被“斃掉”了。錢鑫也一直勸自己所在社羣的“羊毛黨”們少用工具。
“我在互動專案時，是真的認可這個生態，甚至願意扮演早期貢獻者的角色”，錢鑫表示，空投的本質是 Gas 補貼，但如果生態發展良好，甚至不需要依賴空投覆蓋成本。他在 Arbitrum 上前後互動了兩年時間，其中有很多地址都透過互動 Magic 生態、GMX 等發展較好的專案賺了一些錢。
錢鑫認為，空投工作室和一級市場的投資非常類似。選擇哪個專案進行互動或者說“擼羊毛”的過程同樣需要行業認知、對專案方保持高度關注並及時捕捉資訊，這些行為和投研機構做的事情沒有本質區別。
和錢鑫的策略不同，昊天所在的空投工作室“木偶師”專門組建了自己的技術團隊開發了一套更嚴密的空投工具。
據昊天介紹，團隊最早一直在做投研和一二級市場的投資，但去年 Luna 暴雷後，市場持續下跌，尤其對於二級市場投資的影響巨大，團隊不得不開始考慮如何更好地生存下去。行業內有個流行的說法是“熊市擼毛，牛市炒幣”，對於小型投資機構和普通使用者來說，想要穿越牛熊，“擼空投”或許是一個選擇。於是，團隊在經過充分調研之後，決定開闢了一個專門的“擼空投”部門，部門成立後對過往明星專案進行了深度對比研究，並在此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的策略。
群控軟體操作介面
去年 11 月，團隊開始嘗試批次操作，雖然找了很多類似指紋瀏覽器、群控軟體和雲伺服器等提高互動效率的工具，但是他們發現目前市場上並沒有很好的產品能夠充分滿足目前不是“科學家羊毛黨”的需求。於是，在現有工具基礎上，團隊便著手開發了一套無需程式碼能力就可以操作的互動系統。
據“木偶師”團隊介紹，在近期 Arbitrum 空投中，工作室大約有小千個地址拿到了空投，但因為去年 11 月開始開發的系統才開始正式投入使用，所以時間上較為倉促，“不然最多就會有五千個地址能拿到空投”。在具體互動行為上，團隊抱著投研的目的進行互動，對於投入的成本、時間和互動的次數都有一定的要求。此外，拿到 Arbitrum 的空投之後，他們並沒有著急出貨。“木偶師團隊”表示，團隊在互動的過程對 Arbitrum 這條二層公鏈的體驗非常好，後續也希望能繼續深度參與生態，尋找更多機會。
而提到加密市場對於“擼毛黨”的評價，“木偶師”團隊認為，空投工作室實際上正在改變一級市場的投資格局。“很早之前，普通使用者在 Coinlist 上有機會拿到像Flow這種比較優質的籌碼，但自從大機構入場以後只有像a16z、紅杉這種大風投機構才能拿到優質專案的早期代幣，而擼空投可以讓普通使用者也能拿到優質專案的籌碼。”
“木偶師”團隊表示，去年開始的熊市似乎和此前的情形略有不同，並沒有多少使用者離開這個圈子，而是選擇“擼羊毛”和互動專案持續等待。實際上，羊毛黨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優質的專案方度過熊市——Arbitrum 在 2 月公佈過一個資料，其鏈上協議收入是 78 萬美元，這就說明在擼毛的也是真實的使用者，在為專案方帶來實際收益，陪伴優質專案一直做下去。此外，擼毛的專業化會倒逼專案方在認真做產品這個方向上更專業，進而推動行業的發展。
三、重新定義“擼毛黨”
加密市場似乎對“擼毛黨”風評變了。
在空投早期，使用大量地址批次互動的羊毛黨被視為投機者和攪局者，對於認真做事的專案方來說，“激素流動性”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從長遠來看，短期好看的資料並不會給專案方帶來價值。此外，女巫或女巫社羣透過刷量會導致代幣囤積，會影響專案代幣分發公平性。
以 Aptos 為例，其在最終測試網階段資料高得驚人——測試網在不到 2 周的時間內完成了超過 8 億筆交易，實現超過 4000 TPS。空投過後，Aptos 活躍地址數、交易筆數和 TPS 迅速下降。據 Aptos explorer 顯示，目前 Aptos 鏈上平均 TPS 僅為 10 。
此外，Aptos 因未防女巫攻擊，導致羊毛黨大獲全勝，直接結果就是 Aptos 代幣上線後便出現巨大的拋壓。
Aptos 綜合交易量變化，來源：GenliData
但客觀來講，Aptos 空投引發了前所未有的財富效應和出圈的網路效應，一時間，大批掘金者湧入Web3，帶著滿腔熱情開始尋求下一個暴富機會。
但 ICO 的消亡、IDO 的式微和 VC 對於早期專案代幣的壟斷，似乎賦予了“羊毛黨”某種“梁山好漢”般的正義感及正確性。對早期使用者空投也儼然成為市場對許多專案的“道德要求”與“政治正確”所在。
加密 KOL@煌道曾在其社交媒體上發文：“擼毛本質上擼的不是毛，而是區塊鏈明星初創企業的原始股。”而 Element 創始人王峰也曾在推特上表示：“近一年的觀察，擼毛日趨成為準一級市場投資……”
不少圈內人對此類觀點表示贊同，畢竟像 Arbitrum、Aptos 這種明星專案，只有頂級 VC 才有機會拿到早期代幣份額。而如果把“擼毛”當做一種投資行為，反而要比 ICO 安全更多。
而從生態角度看，“擼毛黨”已經成為Web3生態發展的重要部分。小白使用者透過空投預期進入Web3領域並獲取可觀收益，專案方透過測試網的互動任務實現了教育使用者的目的。而在Web3發展早期，專案方在測試網階段的確需要大量“羊毛黨”來進行一定的壓力測試來更好完善網路效能。此外，市場也有猜測稱，專案方可以透過空投保證代幣分佈的去中心化，而非高度集中於團隊與 VC，因而在應對監管與上大所方面處於有利位置。
更有甚者認為，如今的“擼毛”生態已經成為專案方、使用者與 VC 機構的一場“合謀”，各方各取所需，最終從代幣二級市場抽取利益。
DAO和DID等專案合作，其防女巫的適用場景也不僅侷限於空投，也適用於捐贈投票、市場活動甚至有使用者行為分析需求的場景。Trust labs 認為，一個健康持續的Web3社羣會逐漸形成反女巫的共識，未來反女巫會和程式碼審計一樣成為專案方的必選動作。
而 X-Explorer 認為，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擼毛黨”和專業空投工作室的出現，以及隨著Web2的黑灰產團隊入場，擼毛的自動化能力也越來越完善，擼毛賽道的內卷程度加劇後其收益並不樂觀。擼毛是與專案進行互動，測試專案的各種效能，因此其更傾向於專業的空投工作室與專案方之間進行合作，以技術測試的方式對專案的各種效能問題進行大規模壓測。最終會形成“雙贏”的局面。
隨著 ChatGPT 的出現，Twitter 上也開始充斥著各種用AI工具產生擼毛指令碼的教程，使得“擼毛黨”的門檻正在逐漸降低。不難想象，未來“擼毛黨”的行為模式在 AI 的助力下，可能變得越發“撲朔迷離”難以追蹤，對抗成本也將隨之上升。在這個前提下，專案方更需要專業資料分析平臺的協助。
事實上，網際網路擼羊毛歷史由來已久。早在網際網路流量大戰時期，在優惠券、搶紅包、積分兌換、VIP 等各種羊毛的刺激下，也誕生了不少類似掛機擼毛軟體、工作室等灰色產業。
而遊戲領域在遊戲裝備等高額利潤刺激下，也誕生了打金工作室等灰產，透過多裝置、多開器、雲平臺等實現大批次角色同時線上，利用按鍵指令碼或群控軟體等第三方輔助重複刷取遊戲內遊戲幣資源獲利。但很快，各家安全、資料公司很快就出現了更為嚴苛的檢測工具和防掛機軟體。
但Web3是否最終會形成像Web2那樣精細的反女巫產業？
在行業發展早期，空投引發的一場又一場財富效應和去中心化的終極理想對越來越多的人進入web3專案實際上是有正向意義的，仍有掘金機會和“暴富幻夢”，也是Web3最大的魅力所在。因此，目前多數的專案方本著“水至清則無魚”的哲學，為這個“幻夢”留有一道縫隙。
在網際網路行業，隨著流量紅利週期的結束，羊毛黨大軍大多也偃旗息鼓，Web3行業也會遵循類似的軌跡嗎？可以確定的是，空投作為Web3專案“社羣共建/主導”理念的具體體現，它會長期存在於行業，為志在Web3的個體使用者提供廣闊的施展空間。
儘管工作室式“擼毛”在早期收穫鉅額收益，但隨著空投內卷程度的加深、專案方反女巫手段的升級，當工作室的收益難以覆蓋上千上萬賬號的成本時，工作室式“擼毛”或許將進入不可持續階段並逐漸沉寂。
StarkNet、zkSync 們，會是羊毛黨們最後的狂歡嗎？
